作者：黄四群律师

        今天我们来说说律师的大局观。所谓大局观，就是行动要为整体利益着想。律师代理案件是为当事人利益而服务，谋求的是当事人利益最大化，所以律师的代理行为就不能损害这个宗旨。我们先来看一个案例。一个小伙带着两个伙伴挟持了一位女老师，以拍裸照相威胁，索要100万，后被抓未得逞。我为第一被告辩护，代家属向被害人表达歉意，索取谅解不成，提供辩护意见给检察官以期将抢劫罪改为敲诈勒索，也不成。庭审时，我将辩护词与中院相似判决提交法庭，以期改变罪名，判处三年以下。最终改了罪名，刑期从十年以上改为十年以下。后案件上诉，全案维持。我要说的是，这个案件里的插曲。记得我去取判决的时候，在法官办公室，一个老头连连给法官作揖，我进来后，法官阻止了他，让他出去。老头抹泪从我身边走了。我从法官那儿得知，此人是第三被告的父亲，因为判刑，他儿子公职没了，埋怨请了律师，还被多判了一年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因为第三被告不认罪，与律师一同做无罪辩护，造成比同等地位的第二被告多了一年刑期。我们看到一些案件里，当事人在审讯时可能受到了不公正对待，提供了非本意的口供。假如去掉这个证据，指控的证据体系不稳，无法确定当事人有罪，我们可以做无罪辩护，否则，就不要做。其实，实践中这种机会不多。因为口供仅是证据的一种，而且口供不止一次，排除这一次，并不意味着其他的也排除了。如像这种多人作案的案件，有同案，有被害人，有物证，想脱罪是非常艰难的。可是本案的辩护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。只顾抓住口供证据的瑕疵，不顾后果，带着当事人一路狂奔，最后给当事人造成了巨大伤害。试想，这“一年”律师是不是也占份？有时候，我们的当事人有许多偏见，也很傲慢，明明口供里是那样说的，毫无缘由推翻，或利用一些歪理来推脱。作为律师不能随他怎么说就跟着怎么做。不然还要律师做什么。有时候，他可能在审讯时受了一些委屈，但是这种委屈与自己的罪行相比不足道。作为律师当然要比他洞察得更远。要努力灌输他法理和司法实践，让他看清现实。如果他依然固执己见，也要处理得圆滑一点，如教他说：我认可自己做的这些事，但我不认为我有罪，假如法院判决我有罪我也认可。那么就不存在否认犯罪事实，也不认罪的情形。就能够获得轻判。

        我举例说明一下。当年我办了一起案涉金额达两亿的诈骗案，当事人为长沙做邮币卡的负责人，交易平台属于内部盘，他负责拉人投资，割人家韭菜，而他坚称自己不知，没有罪，其实，他那些话背后的逻辑不经一驳。经过大半年工作，他终于认清形势，认罪伏法，结果判了十五年，而检察官一定要判他无期徒刑。如果这里庭审效果不好，就有可能是无期了。而另一位传销案当事人，我认为他庭审表现不好，开完庭之后，我立即到看守所会见他，让他写份认罪悔过书，由我交给法院。可他依然坚称自己无罪，最后判决下来，又认为自己判重了，上诉，二审维持，这能怪谁？

       这里告诉我们，不能低头蛮干，要抬头看路。刑事案件的情节本来就不多，往往只有一次机会，如果不抓住，会造成重大遗憾。这里不是让我们不做无罪辩护，只是要认清形势，是不是有充分的理由足以打掉证据体系，如果不行，就不要去做。比如当年一起妨碍公务案，我坚持认为无罪，检察院一再退回侦查，还上了审委会，说明我说的有道理。有辩护空间且有效果的就一定要坚持。

再来看看另一起特大毒品案件。当年我去益阳开庭，庭上一位年长的律师为第一被告辩护，他侃侃而谈，三个辩护人，实际上是他一个人在演说。他着重就毒品的查获等交接环节辩护，如称量工具未有检验的证明等。当年称之为计量辩护，为毒品案件所独有，形成了一股风，实际上是“鸡蛋挑骨头”。但是实践中鲜有成功的案例。后来我到岳阳县办理了一起特大毒品案，未采用此方法，只是就所有的供述笔录对照，一一比对，认为证据间不能相互印证，不能得出当事人有罪的结论。我之所以这么做，无非是抵消检察机关要判他死刑的抗诉。你说你要求法院判死刑，而律师都做无罪辩护，还振振有词，写了好几页辩护词，有理有据有节，这怎么办？当然不能判死刑嘛。所以说，律师办案要有大局观，要抬头看路，要有审判思维。

        最近，我在阅读全国百篇优秀裁判文书，这些判决书鞭辟入里，归纳能力很强，说理充分，字里行间能给人信服感，还有较强的教育意义，值得我们律师借鉴。我们许多律师代理案件时只说对方“不对”，完全漠视当事人的过错，忘记了说理评述，甚至是曲里拐弯讲歪理。其实，在代理案件过程中，不管刑事案件，还是民事案件，挖掘案内的社会价值，充分利用法理情理、社情人心，也能打动人，为当事人赢得利益。比如买卖楼花，被法院认定为无效，双方须退还钱财，你说一句，被告一段忙活，为原告赢得了购房的指标，他为了利益案涉其中，现如今，他竹篮打水一场空……这么说的话，自然法官会考虑，适当给你补偿。还有的案件，如被诉夫妻共同债务，作为律师最好不去代理夫妻双方，一人粉饰两角，会被认为是自说自话。一些本是事实的情况，也会被人怀疑是假的，难以被采纳。因为夫妻间的事情，谁也不清楚，律师替嘴是不合适的。

       综上所说，律师代理案件要讲究艺术，要看透案件问题本质，要高瞻远瞩，利用一切合理的方式方法，这样才能为当事人谋取利益。